“宋博士，您瞧，那就是咱们土司府的郡主。”
管家娘子手朝前指，游丹庭顺着那方向看去。二楼廊前悬挂的香萝丝草垂下鲜花如瀑，遮住小郡主大半身形，只在几个空隙窥得一点郡主身形。
是个漂亮姑娘。
“娘子不必如此客气，我现并不在宫中，娘子唤我宋嬷嬷就好。”
管家娘子向前引路，游丹庭一面走一面道：“不过，既然郡主和府里的仆婢都已换了中原一带的衣裳首饰，那院里的布置，是否也该跟着换一换了？”
“嬷嬷说得是，”管家娘子道，“原也想换的，郡主说不习惯，土司大人就说先不忙着换了。”
“旨意上的婚期就在一年后，不长不短的，原本也可松一松，但云京的规矩终究与贵地不同，还是不能随着郡主的脾气胡来，现在习惯了，嫁过去才少吃苦，”游丹庭尽职尽责地扮演着嬷嬷，“我也是为了郡主着想，想来土司大人也能够理解。您说是不是？”
管家娘子笑容一僵。
“是。嬷嬷说得极是。”
她着守在正房前的小丫头通传：“云京的宋博士来拜见郡主。”
小丫头去而复返：“郡主说头疼，请宋博士劳动一下，上二楼去见她吧。”
管家娘子脸色更僵：“这是宫里掌书学的宋博士，是娘娘派来教郡主熟悉中原书礼的贵客。你去请郡主忍一忍，先来见了宋博士。”
小丫头却瞪着眼睛道：“郡主说头疼就是头疼，怎么忍得了。”
游丹庭正要说她走两步就是了，游廊那一侧却传来噔噔脚步声：“不不不，我忍得了，我来了！”
众人转头一看，方才还在二楼赏花忧愁的郡主噌噌噌跑下楼梯，向着众人冲来，她如不怎么熟悉这身裙衫一般，裙子提得老高，露出底下的纱裤绣鞋，跑得虎虎生风，满头珠翠乱晃。
管家娘子看她这样子，怕宫里来的人觉得粗野，忙道：“郡主，您把裙子放下来！”
游丹庭弯唇一笑：“提起来就不怕摔了。”
“正是正是，”郡主跑到她面前，似遇知音，“正是这话。我方才听阿依说，您是宋博士？”
游丹庭道：“是，奴婢是宫中丽妃娘娘身边……”
“我管你是谁！”方才还喜气盈盈的郡主叉着腰打断她的话，明明没她高，却还藐视着她，“娘娘身边来的，就可以到本郡主面前拿乔了么？！”
堂中众人大骇。
管家娘子小心地做出头鸟：“……郡主？”难道这是什么欲抑先扬的手法？既然要给宋博士下马威，那怎么还要下来呢？刚笑盈盈说句话，怎么一下就拉了脸呢？
游丹庭：“……”她略感疑惑，想了想，再次按着剧本念：“郡主言重了，奴婢是娘娘派来教授郡主诗书礼仪的，一言一行，都是为着郡主的将来作想。”
郡主：“哈哈我知道我明白，我就是管不住我这个嘴！”
“……”
管家娘子咳了一声：“郡主，奴婢就先退下了。您和宋博士慢慢聊。”总觉得郡主好像出什么问题了，还是先溜吧。
郡主怒目而视：“就知道伙着外人欺负我，你滚吧！”转向游丹庭，恳切道：“我又没管住我这个嘴。”
游丹庭挑了下眉，正好，接下来的剧情是宋博士单独整治不听话的小郡主。
“诸位有事就做事去吧，我与郡主单独聊一聊。”
郡主：“谁要单独和你聊！我和你没得聊！”她忽然抬手挠头，一脸尬色：“有得聊有得聊，请上楼吧。”
小丫鬟们嘟囔着‘郡主好像疯了’退去，留下‘宋博士’和‘郡主’一起顺着游廊向上走。
前头的郡主依旧提着裙子别别扭扭地走，游丹庭看了她好几眼，瞥到四周无人，低声道：“阿雪？”
‘郡主’身形猛地一僵，她回过头，满脸惊讶：“你是……丹丹？”
游丹庭知道他不敢相信，毕竟这会儿在幻境所有人眼中，她只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嬷嬷。
“嗯，你转回去，我们继续走，”游丹庭道，“不用慌，此处是幻境，或者说，是一个考验。”
“什么？”
“这是根据入境者的记忆创造的幻境，是碧罗山所有出山之人经受的最后一道考验，只要通过这次考验，从此天大地大，我放手不再管束。”
“所以这是你、我、还有施无声的记忆？”
“准确来说，只有施无声的记忆，因为你我并未参与过这段往事。其实，说往事也不对。幻境会重复试者伤人害妖的所有经历，但保留试者现有心境，掩蔽记忆，一切推倒重来，重新选择，随着选择不同，幻境中人物的命运也会不同。”
如果能够做出与当初不同的选择，不再害人，就算考验通过，改造成功。
施无声想要出山，那她就给他一次机会。她从来都会给他们很多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