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目远眺，不见前路。
广袤无垠的草地上，无论哪边都是极平坦的、尽头扎进雾里的路。方焰只觉得自己像无头苍蝇一样，呆呆傻傻，跟在易水身后做小尾巴。
方焰摸摸脖子，这事说来也奇怪。
明明刚才掌握主权的还是自己，只跟这小丫头片子说了句自己在找虫族，她就摇身一变，成了领头人。
自己还他妈下意识同意了！
不知道是气易水还是气自己，方焰终于没忍住，声音由于太久没有发声而变得略微嘶哑：
“易水，你真能判断出方向？”
易水甚至没回头，一味向前走，“大焰子，你少说几句，咱还能走快点。”
她现在正忙，一边在空间戒里跟阿比斯确认方向，另一边还要分神控制肢体运动，不让方焰察觉出异常。
她不想让别人知道阿比斯的存在，干脆给自己编造了一个技能。
反正第二技能是个空位，大好的幌子，哪里需要哪里搬！
方焰难得被嘲讽，此刻却要仰仗易水带路，一番忍气吞声，没再骂回去，只低声嘟囔道：
“别叫我大焰子。”
易水没理，方焰以为她默认了。
一刻钟后：
“大焰子啊，我们要到了。”
“……”
方焰沉默着，并不是因为易水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大焰子”“小方子”这些东西在此刻已经无足轻重。
他的安静只是因为，即将面对的东西太过棘手，让人不禁提前生出惧意。
这虫族危险性极高，何况，自己还正在养伤。
方焰的手心捏出点汗，神志稍微恍惚。
一座长廊向他走来。
不、不对，是他向长廊走去。
男人使劲晃晃脑袋，像如此这样就能把不干净的东西晃出去一样。
是了，方焰在严重感染区呆了太久，得趁早把那虫族找出来清理掉，否则……他大概会迷失在这里。
然后，顺理成章地，死在这里。
“好了，你可以回……”方焰话说出一半，愣在原地。
他原本担心这小姑娘承受不住精神侵蚀，想让她打道回府，易水却悠悠传给了他一点白垩。
方焰只觉得整个人都神清气爽，他瞠目结舌瞪着易水，她倒没什么反应，就像做了一件喝水一样简单平常的事。
“你…”
这他妈是什么神级技能！
通过直播加上刚刚的接触，方焰本以为这姑娘是带预言技能的进攻者…
结果，竟然是辅助吗？
易水不明所以，道：“怎么了？看你要过去了一样，就出手救了一把。”
哥们你虽然是帝校的，但实力确实牛逼，我可不想在开打前就丧失一个好工具人。
方焰显露出面具也盖不住的茫然——过、过去了？过哪边去了？
不会是越过生死线的意思吧…？
方焰苦思冥想，最终也没找补回来，这小丫头好像就是这意思。
“……嗤。”合着暗地里骂自己呢。
他算是彻底服气了，别的不说，自己内心生出的恐惧十有八九被她给闹没了。
方焰张口闭口数次，似乎也再说不出什么，于是把目光投向那长廊的小门，上面刻着“猪圈”两个大字。
泥巴挂在沟壑里无人清理，刻字却镶着精致的铜边，显得不伦不类。
方焰刚想迈步出去，行至一半又是一顿，收回脚步，转头问道：
“…易水，你怕死吗？”
“当然了。”
他没想到易水连犹豫都不带犹豫的，怔愣片刻，忽而笑出声：
“哈哈哈，不错。把不怕死挂在嘴边的人，要么在说大话，要么是个糊涂蛋子。”
他有意收敛了笑意，“不过，年轻人嘛，要是热血一点也可以理解。”
方焰向外挥手，赶猪一样，或许还有点告别的意味。
“那你向外跑吧，离开这里。越远越好，越快越好，我——”
他突然振奋起来，连面具也跟着颤抖，像大将军豪爽地干下了最后一口行军酒，即将带着醉意奔赴战场，无论死生。
“老子要进去了！”
这次易水目光闪了闪，静默半秒，最终点头道：
“行。”
易水没有听话地向外跑，也没有跟上，只是站在原地，目送他离开。
门被方焰一脚踹开，那走廊——那走廊狭长、昏黑、封闭。
方焰没回头，右手拎着刀，像是拎着一壶好酒，逐渐淡去。
易水不知道藏在面具下的究竟是什么神情，只看背影的话，他似乎与身形挺拔的普通人无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