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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翳礼赞(2 / 3)

身后颂歌杳渺已止于常世,余音渐去,诸圣者依席位尊序分列两旁,跟随大公前行。通神仪道漫无止境,甚或未明真正通往何方;他们显露于外完美的皮囊犹得存续,圣魂却早被悄然接引向本源,踏入死寂的宿命,纵使超脱如宵暗之长也无从幸免:稀微足音同喑哑声息自列队末位者追溯向前,一一褪去,终于,他们伟大兄长一切引动也都绝尽。这是最纯粹的神国,最崇高的圣地,吞没他骨骸权杖触地的铮然冷音,而只容许其上猩红轮珠光芒静静闪熠,同他所身披绶带腥血欲滴,于行走间掀动凌厉轨迹。

笼罩他们的是存在着的不存在,不存在的存在,掠夺时间同空间的概念,不可被认知而后铭记。

他们深陷在连绵潮水,喑暗迷霭,沉默踏过起伏翕动隐没于深渊的道路,试图去往张开豁口幽藏进雾气的尽头。

重复深入,深入,深入,也许已逐渐靠近了腹地,也许还只停留在迷幻的原地,前方忽又凭空出现道门扉静静矗立,仿佛将入彼岸的最末宣告。当众圣者抵临,未有任何举动而扉门仍被触动,那高耸的禁制全似燃尽的流蜡融化淌落,奔涌汇入他们来时黑潮,浑然一体。

那么,此处便显露真正凡尘踪迹:九千九百九十九柱人烛自幽邃底色后浮现,霍然正屹立两旁。尖锐骨刺探出于血肉为燃芯,宁谧微笑悬挂在面庞作赞礼,他们的双眼早宛然凝固停止了眨动,而仍可藉此热烈目送圣魂攀往通天之路。

当幽邃的儿女们渐次走过,仅只走过,一柱柱火光也随之蓬勃亮起。然而,这世间难得一现的声势浩大光亮同样无法驱散方寸深暗;光亮,从来便只可乞求宵暗之宽容恩赦。重重簇簇火焰摇曳不定,仿佛正被雾气被夜色被潮水被如有实质的一切蚕食鲸吞,它们一息点亮,又转瞬湮灭。

未曾去探明身后神异景象,圣者们已走出太远。周遭仍是永恒虚无的混沌,一成不变,但恍然间,却又好似已迥然而相异……

没有塑像,没有圣坛,没有高座,没有道场,甚至没有任何具形的事物存在,而唯独幽邃……因一切具象都将在此消解,一切造物都将归同本源;当然,除他们之外,那是源自血系同钟爱的豁免。而落入大公眼中,这分明一无所有之地却更具崇高意义,分明写遍有无言的箴言,充斥着化繁为简之真理——

需知一无所有,即为幽邃最伟大高明的神迹。

于不歇流动中涌现荒芜,自静滞长恒处酝酿繁荣,这存在的不存在为他揭露概名从无到有的启迪,此为虽死犹生,似是而非之地。它像呼吸的蚕蛹,也像巨兽的腹穴,是深之虚无也是黑之空洞;但,那些可被言语承载抑或赋名的一切又如何能与之相提而并论?这的确就是无上之国……或者说,那庞然神性国度如今微阖一线扉门所为他们敞露的,最后一丝遗迹。

与尘世死寂尚且还有所不同,如今他们身陷绝灭死寂的死寂,走入其间,是远比置身圣廷深宫更波涌不兴的宁静。在不被烦扰的最纯然寂静中,他竟感知到这颗躁动之心也渐渐平息。而平素吵闹争执不休的姊妹们,在此同样无比乖巧缄默。何其可笑,到此时终于也有一线灵犀,他们不约而同,一道向上高望那模糊杳暗的流动的穹顶——没错,正是超越凡俗、名为本质的本质将他们紧密联结在一起,以致即便彼此相厌也无从远离;他们是远胜过凡俗血缘的至亲,承继祂宿命的,幽邃的儿女。

但这神圣的躯体绝难流淌凡人友爱,亦绝难承载凡尘温情……此处寂寥无声,大公仅以捻动轮珠的举动提醒众位姊妹,然后,由末座至首座,他们依序践行崇高幽翳的礼赞。

九十九行祝祷的真言,他会写下因缺位而失语的最末数句,以及,那即将到来的继位者之真名。漆黑深暗神负之血奔向虚无,投入空洞,勾画出不朽不灭字符再串联成线,构成神异殿堂神异穹壁浑然一体的命与轮法与则的敕令,最后,藉由宵暗之长亲手宣告于世。

他们身在其中。他们身属其中。大公静默伫立,注目兄弟姐妹们一一越过他上前,按部就班滴落神血,写就祷祝。此刻暂且居于队列末尾,可说是肆无忌惮;目光巡游之间,他特别关照了某位兄弟,并不吝尽情预设对方行将陨灭的模样,及至彼时,圣廷又该有何等风云变幻。

即便我在这遗烬的国度里滋生恶念,您也悄然无声。

全知的您,仍如此杳暗。全在的您,仍如此寂静。

那么……

也许……

姊妹们翘首以盼,大公迈步上前。终于轮到他来书写终焉之语,新神之名,但此时此刻,他却心不在焉。取自非凡躯体神圣骨骸的权杖忽生荆棘,刺破了手指,令其中幽邃的神血显现而滚落,并未如以往一般向下滴淌在鲜红轮珠,那独属于他们神圣的语言本就出自神性的具现,甫一降世便奔涌四散,飘向杳不可见,或许存在的,殿堂的穹顶。

然而,那可能是穹顶,也可能是深渊。时间同空间在此将不被理解,幽邃的儿女亦无从豁免。追逐那源出于己扭曲的符号,大公随之望向高处,望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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