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景回溯。
彼时魏国有七位皇子，三位公主，那会儿她初被丘老捡到，尚在懵懂的年级，丘老却已满头白雪。
她自小聪明，看见丘老便觉得不一般，暗地里跟着他走了三里路才被发现，那个时候，丘老摸着短茬的胡子，笑道：“你这小娃娃，竟能瞒过我眼睛。”
说完，便带着她回家了。
家在皇宫内的残英殿旁，她与十个师兄、师姐同吃同睡，四岁时，便能跟上他们练功的步伐了。
在六岁那一年的冬日，窗外下着鹅毛大雪，她顽皮，午时不睡，便趴在窗沿上推开小缝隙往外看。
窗外，有一个身着锦衣华服，头束玉冠的男孩独自跪立在残英殿前，大雪落了他满头满脸。
她悄悄关上窗，踮脚拿下插销，偷偷摸摸地跑出了门去。
雪地上小小的脚印从偏殿绵延到了残英殿门口，她从怀里掏出一块冒着热气的馒头，歪头打量了一番闭着眼睛的男孩。
“三皇子，你吃馒头吗？师父刚蒸的，可甜了。”
那男孩身形摇晃了一下，半睁开眼，稚嫩的声音里满是尖刺：“走开，不要你管。”
云昭不放弃，点点他的嘴唇，“三皇子，你的嘴都发白啦！师父说，发白是不好的，不吃东西就会没命啦！”
不待他答，殿内忽然传来一阵杯盏碎裂迸溅的声音，云昭被吓得一抖，转过身去看。
纸窗上，两个身量差距很大的影子搅缠着，云昭听见了什么东西被刺入的闷响。
那时她不曾杀人，不知那声响意味着什么，只是多年后的那个雨夜，她颤抖着手，松开尸体胸前的匕首时，才回想起这般声音。
彼时云昭见没了动静，张了张嘴，再转过来时，眼前哪还有什么跪着的人。
三皇子已然倒在地上，长睫覆盖在毫无血色的脸颊，不省人事。
呼！
云昭出了一身汗，外面大雪飘飞，寒风呼啸，她见窗边有条缝，忙起身去关，回头时，看见两位师姐正从被子里抬头看着她。
“你梦见什么好事儿了？”二师姐云央幽幽问道。
九师姐云弥添油加醋，“三皇子三皇子的叫得可甜了。”
云昭怒抓头发：“我没有！不是，我梦到小时候了。”
云央坏笑，“我道为什么主上让云暮去屋子里了，敢情是你丘云昭，嘿嘿……”
“动了歪心思啊……”云弥也眯起眼睛，在被子里笑出声。
“怎么可能！二师姐，九师姐，真是小时候，那天下大雪，他跪在殿门口，你们……”
“不想听。”云央把头蒙住。
“困了，要睡觉，别说话。”云弥把耳朵捂住，闭上了眼睛。
云昭无力地拉长了脸，翻起袖子里的七凤酥，“好，好，都这样是吧，看来这留岁楼的糕点，只能拿去喂狗了。”
“谁！狗，我是狗。”云弥猛地坐起身来，吸吸鼻子，一双眼睛精光四射。
云央一脸嫌弃，“有点出息啊云弥！”复又转头对云昭道：“给我，我是老狗，要尊老爱幼。”
“还乱不乱说我的话了？”云昭举着七凤酥。
“没有，没有说。”
“说什么啊，谁说了！”
“还嘲不嘲笑我说梦话了？”
“谁，谁说梦话了？”云央指着云弥，“你说梦话了？”
云弥猛点头。
“哎……”
云昭一叹，知道自己的师门德行，除了大师兄和十师姐，全丘云门没一个嘴上靠谱的。
“一人两个，这两个给十师姐，不要都吃了。”
云昭递给她们，两人眼里馋光直冒。
她看见她们饿虎扑食的表情，忙又收回手，“算了，这两个我自己给十师姐。”
两人齐齐一撇嘴，“小气！”
天已然大亮，雪停了，不远处的巷子里有小儿嬉戏和老人扫雪的声音传来。
云昭从另一个厢房门口出来，袖中就只剩了三块陈月糕了，那是给云暮的。
她咂咂嘴，不知道什么时候给他合适。
算了，待黄昏当差的时候再说吧。
“主上，七娘来说，老人在杂花厅等你。”
魏攸听见窗外男子的声音，恍惚了一瞬。
他穿好裘衣，打开房门，日头很毒，刺得他眯了眼。
张开的五指间，阳光穿过缝隙。
昨日是上元节……
垂手，他眸色淡淡，看向西厢房，“云暮，今夜，叫他们都到杂花厅补顿元宵。”
“是，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