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沉，空气中流动起水雾氤氲，已经为晨间雾气做好了准备。
赵婧贞才沐浴过，头发湿漉漉，杨老夫人拨到她这里当差的奴婢她还用不惯，这样近身的事情宁可交给邱妈妈做。
她早上跟贺月清打架，后半天又跟芝宁闹得不好看，这些话都有飘进邱妈妈耳朵里。
眼下她盘腿坐在罗汉床上，邱妈妈在她身后替她绞干头发，那一头长发乌黑又柔顺，桂花头油仔细保养过，淡淡香气扑入鼻尖，邱妈妈手上动作慢，生怕弄疼她，柔声细语叫她：“我听家里当差的婆子丫头们说起三娘子都夸她性情温软，是个从来不会高声跟人说话的，小娘子怎么跟她拌上了嘴？”
赵婧贞眼皮压下来，立时有些讪讪的：“不过是人前装样子，博个好名声，妈妈忘了二婶吗？她在临安府难道名声不好吗？外面的人说起她，谁不夸她是天底下顶顶好的婶娘，待我比待亲生的女孩儿还要强上三分，可实则又如何呢？”
邱妈妈听她这话茬不好，叹口气：“我也是怕小娘子刚来，没得招惹了这么多麻烦，前头那位贺小娘子……听说她很厉害，现下在家里又跟三娘子……”
“不是我招惹的她们。”赵婧贞猛地转身，发梢自邱妈妈指尖滑过，她回头，面色不虞，“妈妈觉得我是个惯会欺负人的？”
邱妈妈当然不是那个意思，无非是担心她，可看她要恼了，赶紧哄人：“小娘子最不会做欺负人的事，我奶小娘子一场难道不晓得？还不是怕你在她们手上吃了亏，回头还是自己遭罪，真是让人不放心。”
赵婧贞神情才好些：“人家要来寻晦气，我是躲不开的，芝宁她是色厉内荏，没什么麻烦的，家里奴仆觉得她好那是不知她本性，可长辈和兄弟姊妹没有不知道她的，真有什么也不会有人向着她。”
她算的很好，芝宁就算不肯罢休，惹急了她把人打一顿，也没人会觉得是她的错。
名声印象这东西关键时候还是有用的。
邱妈妈松口气：“那贺小娘子呢？”
赵婧贞卸了那股劲儿，头发当然就又回到邱妈妈手里，她歪靠在三足凭几上，提起贺月清，眼皮略跳了跳，撇撇嘴：“她被禁足了，反正家里是向着我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小娘子心里有数就好。”
她长大了，邱妈妈心里也明白，虽说是乳母，说白了仍旧是奴仆，没有管教主子的道理，何况家里有老夫人和夫人们，更轮不到她说三道四。
关心归关心，小娘子未必愿意听她絮絮叨叨。
过去几年小娘子吃了好多苦，她又没在身边陪着，更没有说话的资格。
于是收了声，把点到即止做到极致：“一会儿早些睡，住下来啦，说不准这些天就要忙活起来，往来应酬，人情走动，多得很哩，家里这些郎君娘子又都好，带着小娘子各处走走逛逛，可得休息好。”
头发还没干透，不过过会儿也能睡下。
邱妈妈叮嘱了几句从罗汉床上退下来，赵婧贞偏又叫住她：“时辰还早，睡是睡不着的，妈妈让人去四房一趟，看看圆宁睡了没有，请她过来玩双陆吧。”
“五娘子？”邱妈妈意外，“外面天都黑透了，明儿个再玩吧？”
赵婧贞噙着笑歪头看她，就那么笑着不说话。
邱妈妈会意，不再多劝，掖着手往门外去，叫了在院子里当差的小丫头，吩咐了几句让往四房那边去请圆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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圆宁总有消耗不完的热情和精力，天色这样晚了她根本没打算睡，赵婧贞的人一去，她半刻不耽搁，穿戴整齐就往这边寻过来，连去回禀她阿娘一声都顾不上。
赵婧贞是真让人取了双陆棋盘摆在面前的，奈何圆宁没有那样的兴致：“我从小就不爱玩这些，哥哥姐姐们说我笨，她们越说我就越不爱玩，到现在也玩不来，说会儿话吧！这些东西玩到最后也都是我输。”
她倒是一点不惭愧，赵婧贞无奈摇头，不过也只好把棋盘往旁边推一推，顺势不玩：“其实要学起来也很简单，你有心我可以教你。”
圆宁哪里有那个耐心，连连摆手说不学：“快饶了我吧，有那个时间，我宁可到外面找找谁家新开的酒楼茶肆味道不错呢。”
赵婧贞没忍住，噗嗤笑出声来。
她虎着脸：“表姐笑话我？”
赵婧贞赶忙否认：“不是笑话，是在想幸而你是女孩儿。”
圆宁起初没反应过来，啊了声：“怎么说？”
她有些呆头呆脑的，面相看着聪明伶俐，实则是个转不过弯的。
“你若是个小郎君，岂不该是金陵城内招猫逗狗的第一人了吗？”赵婧贞掩唇笑起来，语气中满是揶揄打趣。
圆宁这才恍然大悟，作势要去打她：“你当姐姐的这样打趣人，还要说自己不是笑话我，我非要打你不行！”
可她是个绣花枕头，那点架势连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