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和辞暮四目相对，手足无措：“三长老…这…？”
辞暮思量一二，还是叹了口气：“罢了，我去看看。”话音落，他瞥见虎皮上的一滩血渍：“你将这处理干净就先回去吧。”
“好”
辞暮刚出后殿，就看到笑嘻嘻迎上来的四长老，他心头一惊，问了句：“四长老来找陛下？”
“不是，来找你。”四长老不等他说话，自顾自地往下接：“前些日子我新得了一个桃花姬秘方，只是你病着，一直没有机会邀请你去府上品尝一二，今日听闻你来后殿与陛下议事，想来身子痊愈不少，特亲自来邀，三长老…”
辞暮也不想拂了他的面子，这一个月以来确实收到过他的邀约，只是自己实在无心赴会，遂拖延至今。
四长老许是看出他眉间的犹豫和疾色，无奈摇头让开了身子：“若是三长老有急事，那我改日再来。”
辞暮心存感激，愧疚点头：“我有心前去，但眼下急事缠身，改日一定。”
四长老笑的勉强：“那我在府内恭迎三长老。”
“多谢。”辞暮丢下最后两个字，便急色匆匆地离开了。
四长老一旁的侍卫看着辞暮离开的背影，有些不解：“四长老为何不将桃花姬做好送到三长老府上？”偏要如此费心一次次邀约。
四长老见辞暮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中，才掩下眼底落寞：“趁热吃，才好吃。”
侍卫一听，当即噤了声。
辞暮跟着纸人一路来到竹林深处，只是到了某处，他与纸人的感应忽然断开，心中疑惑，但随即明白过来，这是找到了。
他背着一只手解开障眼法，顷刻间，挡路的竹子悉数褪去，暴露出藏在深处的亭子。
时霄一席墨衣正处其间抚琴，琴音萧瑟凄凉，道不尽的婉转悲哀。
一曲毕，辞暮上前。
时霄抬眼，嘴角向下压了压，哑声道：“三长老怎么来了。”
辞暮与他遥遥相望，看出了他情绪不佳：“陛下走得急，我总是担心你。”
时霄因南襄王提及父王被害一事，心下难受，难免嘴上也带了刺，他拨动琴弦，发出一声悠久的悲鸣：“不知三长老是担心鬼君时霄，还是担心孤王呢？”
辞暮不解：“不都是一人。”
他这便着了时霄的道，只见面前人嘴角噙着苦涩的笑，半晌才开口：“不同…”
辞暮又上前几步，这才彻底看清时霄眼角的落寞和伤感，心下一痛，但他的嘴永远那么笨，远不如自己与时霄划清界限时那样干脆明白，反而弄巧成拙了：“无论陛下是谁，是何身份，我都会担心陛下。”
时霄只觉得他待自己与五界众生相同，心头郁结更甚：“三长老当真博爱。”
“我…”辞暮咬了咬牙，知道自己又说错了。
时霄现下根本不想听他继续说什么伤人的话，便出声打断：“三长老请回吧，孤想一个人静静。”
他下了逐客令，抬手重新布下法阵，将辞暮隔绝在外。
辞暮从未被时霄这样待过，他眨了眨干涩的眼睛，懊悔地责问自己，为何这样心狠，为何不能耐心些，循循善诱些。
眼下自己来安慰，反而将人说的更加封闭了内心，当真是失败。
辞暮想离开，但又实在不放心时霄一人，于是就赤着脚站在原地。
一个时辰过去，他姿势没变过。
只是琴声缓缓从结界里飘了出来。
“铮”的一声，短暂刺耳，琴弦断了。
下一秒，辞暮看到眼前黑雾渐明，时霄红着一双眼跑出来质问他：“你为何还不走？！”
辞暮张了张嘴，开口的话如鬼界的夜晚一样寒冷，不着一丝温度：“我想知道当年老鬼君一事的细节。”
“…呵”时霄闭了闭眼睛，眼神凄凉：“好，孤说与你听。”
时霄让辞暮在亭外的石凳上坐下，亲自为他倒了杯茶：“当年辞晚举兵侵占鬼界数地，父王一心与她抗衡，谁料在一次出征时，被身侧最亲近的侍卫联合人间的道士用桃木剑斩伤，而后不治身亡。哥哥当时在宫内得知此事，带人一路追杀他们到黄泉，只是没想到，他们在那设下天罗地网，只等哥哥入瓮。”他喉间酸涩，顿了顿接着往下说：“那阵法所用之术，正好是我当时苦心修炼的九幽罗刹阵，此阵凶险，鲜少有人知道，何谈破解之术，哥哥一入此阵便浑身瘫软，被活活…活活凌迟致死了…”
他难以抑制地哽咽起来：“从那以后，五界之人都认为我是弑兄上位，人人道我无心无良，可是…若不是我非要修炼，九幽罗刹阵又何至于重见天日，置哥哥于死地啊！”时霄痛饮一口茶水，而后重重落在桌子上，他抬手抹了一把眼角的泪，将头撇到一边，不让辞暮看他这脆弱不堪的模样。
辞暮想伸手握住他的手，却被时霄躲开：“三长老不必可怜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