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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前之事历历在目,钱奇所言亦尚留存在陈元心头。他那时并未多说什么,只因在相视之间,答案已不言而喻。

他只微微颔首,跟钱奇多瞧了几眼府衙大门,掠过台阶左右的石狮,就一道回了家。

陈元拉回神思。

他作着礼向王大夫夫妻辞别。

从正善堂出来时,外头疾风劲雨的势头已然见衰,滴滴答答了会子,不多时就雨过天晴了。

绚丽长虹从东边贯至西边。

犹如乞巧夜那道喜鹊织搭的天桥,能供牛郎织女隔桥相望、踏桥相守。

陈元定定看着那道长虹。

天河虽然无情,但他们终归能一年一度相会;能拥辰伴星,执手轻语、低诉衷肠。

然他却不知,他和蕙娘还有未有那么一日?能否……纵能朝伴夕离、暮会晨分,他也是知足的。

陈元收回瞳光,再不去看那道绚丽长虹。传说中,织女虽犯天条,但跟牛郎终归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他……既相负于人,又怎好再痴缠于她,害她进退不能、图惹伤心呢!

剪不断、理还乱。

或许,他此刻才真真正正的明白,什么叫“人生自古有情痴,此情不关风与月。”

即便心头滴血,与他人又何干!

他怀中抱着王大夫娘子缝纳的秋衣、新鞋,轻轻收拢油伞,脚步微顿,出城归家。

如今,那才该是他最最挂怀牵念的地方,唯一能使他内心柔软平和之处。

陈元推开院门。

陈伯一如往常,站在堂屋门口、屋檐底下。

“公子回来了。”

陈伯面上浮满了关怀愧然之色,但他并不多话,不多言一字惹他心烦之语,更对他所知他被徐家拳打脚踢一则,绝口不提。

“这是?”陈伯越见老去,眸中莹光也越见湿润。

陈元略略错开,那是他不忍直视的。他放下怀中衣鞋,“王家伯娘给做的。”

陈伯腰背早不似初初那样平直了,那佝弯中似沉淀着岁月的回忆。他点了点头,“你王家伯伯、伯娘待你亲如半子,往后……公子该多跟他们亲近些,他们膝下无子,待耳聋眼花之年,若公子还……”

“我自然身在临……守着您,也分身孝顺着他们些。”陈元接过话头。陈伯言虽未尽,但他却知余下之言是什么话。

他早便唯有陈伯一个亲人了。

若离身临风府,离开陈伯,离开这一隅小院,舍下他知己好友,舍下他和蕙娘所过往的一切,即便如今仅仅只剩下相思入骨的过往了,可那仍旧是他最为珍视之物,他长在此地,许许多年后自然也该身归此地,‘它们’他的回忆,都该安守在此乡。

当真离开……

或许飞黄腾达、或如顾彦安般权势附于股掌,再不为家计发愁,不会因交不起束脩分身乏术而黯然弃学……

或也能享乐歌舞之间、乘兴流连放纵之情;没人敢多为难于他,动辄叫他无一铜一板之收入,砸他书摊、翻弄他生活……

甚至放言整座府城令无人敢受雇他体面活计,而致使他拮据窘困难言,一日一餐,一餐一饭……

但这些皆非他所求。

总而言之,于陈元,从前过往乃是他人生全部,他无从舍弃、无法舍弃,无从离去、也无法离去。离了回忆的他,还能是他?抛下陈伯独享荣福,他又岂能、岂敢心安?更不用提……

这里还有他最魂牵梦萦的人!

当今往后,只凡能让陈伯安养天年无柴米之忧;过两日能尽情尽好款待王伯伯夫妻,以表答谢情意,便是他安心和乐之事了。

其他苦的、累的,形体疲劳倦怠也罢、奔波也罢、不体面也罢,通通不及。他对此些不如意没有怨怼,总是人过日子,非日子过人。

世上诸事有几件能见十全?尽善尽美、事事顺遂,更多的,皆是人们口中念念不放的祝福而已。

唯有那夜夜惊梦、无言独坐天明,那种蚀骨锥心、对蕙娘的歉疚,念起曾经呢喃耳畔的一声声‘阿元哥哥’,一句句愤然时的‘陈季先’,那张纤眉似柳、面若梨花、巧笑嫣然的面庞,才是最令他难以放下,无法不去在意的。

*

晚间,数丈外池塘中蛙鸣阵阵,虫鸣低语。

陈元辗转难眠,披衣坐起。

一灯如豆。他从柜架上取下账簿缓缓翻开,目光越过记录的条条人情和所欠银账,最后温和柔软的,将瞳光落向了夹在最当中的那张画像上。

指腹反复摩挲于画纸边缘,动作熟稔的似已做过了万万千千遍。

细细看过一阵后……

他才珍贵的、轻轻柔柔合拢账簿。

窗纸被午间那阵狂风骤雨吹得破烂,徐徐凉风从外头透了进来,叮叮的吹动了、他床帐前悬挂的一块玉佩络子上缀串的玉珠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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