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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1 章(2 / 2)

一柄二十八骨油伞,走了过来。“出了何事?”他问道。

秋雨寒凉,叫山间起了雾。那雾拢过来,将人影团团围住,模糊一切分明的界限。

这是自落水后,时临安头一次真正地见到傅玉璋。

两人各有心结,各有避忌,因而,一番生死情缘后,反而不再相见。

方才,时临安的车驾停了下来,傅玉璋听她高呼“点杠”,一时担心,便忘了避嫌,只撑了伞问她,究竟何事。

这日的傅玉璋穿一件石蜜色的缂丝袍子,外罩一件同色的纱袍。袍袖宽大,露出他的一截腕子,与盘在腕上的一串念珠。

时临安的视线落了一瞬,却不敢细瞧,好似念珠烧出三昧真火,将她的眼睛烫得火热,她移开视线,一面庆幸有先见之明,将傅玉璋放在枕畔的珠子塞进了荷包,与一枚绣有青莲和《地藏菩萨本愿经变图》的灵符放在一处,一面撑起断腿,慌忙想要落车。

傅玉璋抬起手,阻她,“不必下来。”他道。

时临安一愣,再权衡一番雨势与自个的伤腿,最终拱起手,跪在车中,“殿下,月琅达跟在后头,泥石淹了山道,臣怕…”

傅玉璋明了,“点杠已去了?”他问道。

“是。”

傅玉璋瞧了瞧后头,又有几道劲瘦的黑影闪过。时临安知道,是几位东宫暗卫。

她叹一口气,欠傅玉璋的,愈发多了。

“多谢殿下。”她道。

雨越下越大了。

傅玉璋的伞遮不住雨势,已有雨点打湿他的袍子。见他没有回去的意思,时临安权衡一番,邀他到车上等。

傅玉璋“嗯”了一声,撩开袍角,踩着车踏走了上来。

傅玉璋坐于主位,时临安跽坐下头。

傅玉璋瞧她一眼,皱起眉,“起来坐好。”他道。

这一番又是跪,又是跽坐,时临安的断腿尚未好全,早泛出疼来,闻言,她不再逞强,撑了一把地垫,坐到一旁的胡凳上。

又过一炷香的时间,雨雾中跑来一行人,时临安悬着心,往外瞧去。

只见一只泥猴辨了方向,往她的车驾径直跑来。

未等她辨出身影,那泥猴三两下蹿上车驾,一把搂住了她的腰,大声哭道:“我以为,你真的不要我了,再没人管我了。”

她哭得声嘶力竭,一时又打出一个哭嗝,“我再不伤你了,你可好了吗?”她抬起头,上下看了她一眼,眼泪在她的面上冲出两道水印,叫她看起来更为滑稽,“以后,我都听你的话,不淘气,不贪吃甜食,我再不用蛊毒了,你就让我跟在你身旁…”

她“呜呜”地哭道,又打出一个哭嗝,再万分小心地问她:“好不好,阿姊?”

时临安空举两只手,生硬地叫月琅达搂着。

她低头一瞧,月琅达似乎被泥石埋了,又叫点杠他们生生挖了出来,她的发上,身上,无处不是厚厚的黄泥。

“月琅达,松开,”时临安艰难地唤道,“你先松开。”

月琅达却似找到了归巢的倦鸟,“不放,你莫赶我走了,”她耍赖,哭道,“我没有家了,无处可去。”

作为一个洁癖,看着自己的襦裙上、车架上甩满黄泥、杂草,时临安的内心崩溃,再崩溃,“月琅达!”她拧了耳朵,将怀中的小姑娘拎出来,“去雨里将自己洗干净,不然,不许上车!”

月琅达红着眼,听到关键处,“洗干净了,”她小心地问道,“就可以上车了吗?再不用走了?”

时临安白了她一眼,“洗了再说!”

月琅达听出话音,她高呼一声,反身没入雨里,不一会儿,她的身下流出一滩黄汤。

既已救出了人,车驾缓缓前行。车外是月琅达与点杠的“每日一杠”,车内…

车内,是时临安发现,月琅达竟将泥点子甩上傅玉璋的额头。

时临安长叹一声,月琅达,你当着是个大杀器…

傅玉璋坐在主位,不见有何举动,他垂着眼,好似慈悲的菩萨。

时临安想,总不能让他顶着一头泥点子出去。

于是,绞湿帕子,递到他跟前,“殿下,擦一擦?”

傅玉璋接过,举到了额头处,却擦不到正处。时临安一面瞧着,一面指挥他,“左一点,再往上。”

好容易找准了位置,那泥点子半涸,一时擦不干净。

时临安瞧着不是办法,只好凑过去,“我来,”她接过帕子,用茶壶中的水浸湿,再敷到额头,捂软了,再一擦。

谁料,泥渍是擦干净了,可时临安在帕中浸了太多的水,一按,便有水落下。

眼见夹了泥汤的水要没入傅玉璋的眼中,时临安一急,伸出另一只手去遮。这时,傅玉璋感受到不妥,亦伸出自己的手,想要拦阻那滴水。

两人的手不偏不倚,落在了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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