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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上)(2 / 2)

并不存在一笔画出的路线!

张筠洋洋洒洒作答的过程中,无论何时看向长公主,都能看到她支着下巴、头颅微偏地在看自己。

近在咫尺的明眸,连眼睫毛都根根分明,漂亮得十分具体。注视得越久,越觉得自己变成了一条咬钩的鱼,本能地想回避,又不可避免地被拉扯过去。

张筠不自觉地微扬起语调,一如他扬起的嘴角:“以上,便是我的回答。”

“张大人竟还有这样一个儿子,怎么京城里丁点儿名声都没有?”

长公主换了个姿势,唇角微翘,眼底是小小的得意和大大的轻松。那些乱七八糟的首饰,被她变戏法一样藏进手心,又顺着垂落的衣袖,悄然撒在地上。

张筠没发现她的小动作,垮着脸抱怨:“在他眼里,只有诗书礼仪才是正道,我会的那些叫奇技淫巧,叫玩物丧志!”

“什么呀,那多无聊!”文人的仕途,向来与长公主的生活没半点关系,“难怪张嘉澍被养成了个木头美人!”

“呃……”这话他没法接。

张嘉澍的话是比较少,他暗地里也吐槽过面瘫高冷,但人还是挺聪明的,怎么也称不上木头美人吧?

好在长公主并不在意这个话题,很快转到了别处,从坊市的特色小吃到冬日冰戏的技巧,只要是她见过的、吃过的、玩过的,都能聊出花来,再普通的事物也能被她说得妙趣横生。

聊着聊着,张筠逐渐开始认同:他那兄长确实是个大木头,聪明又有趣的大美人邀他出门,他竟然一次都没去过!

不过也不意外,老头子自诩清流,反对与权贵之子过从甚密。作为被家里寄予厚望的长子,张嘉澍自然不会与以长公主为首的京城纨绔玩到一块儿去。

她还提到她看过的游记:“要是能亲眼见到就好了……”

“但你不是皇帝的妹妹吗?”

而且是一母同胞的幼妹,与当今圣上足足差了二十岁,皇宫里又没有别的皇子公主,几乎是当做女儿宠大的。

“正因为是皇兄的妹妹啊,”长公主轻轻一笑,那只是些微不足道的遗憾罢了,“是唯一的血脉相连的亲人,怎么能跑到他看不见的地方,叫他担心呢?”

所谓“父母在,不远游”,代入到她的兄嫂身上,并无太大差别。

有些人会千方百计地逃离,有些人又是心甘情愿地留下。

叛逆的结果比想象中更严重。

回家以后,便宜爹亲自执杖打了他,又让他跪了三天祠堂。从祠堂出来,更是以他太闲才会瞎胡闹为由,加了他的功课,压得人无暇他顾。

再听到消息,已然是一个月以后。

常仪长公主的驸马,择定为新科状元郎江凌。年纪比她大五岁,据说是寒门出身,从小被寡母含辛茹苦地拉扯长大,一心攻读学业,才未曾娶亲生子。

殿试当日,天子还曾大加赞赏,亲自为其取字,名之为“寄梅”。

才华自不必说,但另一个说法更流行。

大家都说,长公主是从应答者中,选了最好看的那个。

此后一切,都与张筠没有关系。

随着年纪的增长,他身上那些不驯服的毛刺,在秩序井然的家中越发突兀。古板大家长看不惯他这根鱼刺,总想着如何将他打磨圆滑,他在对抗中屡屡碰得头破血流,然后在又一次冲突后,收拾起包袱,离家出走。

那一年,他十四岁,想的是天高水长、任我翱翔。

但事实是,他才走到京郊,就遇到了流民劫掠。他在慌乱中逃入山林,结果掉进捕兽陷阱,荒山野林之中,迟迟无人路过。

手指扒满了泥土,挣扎着想站起来,腿骨却传来剧烈的疼痛,他便又跌回坑里。

幽冷的夜风吹过头顶,把涔涔冷汗吹得更加寒凉,张筠不知自己何时昏沉了过去,醒来时夜枭声声,身上的气力越发颓软。

哎,没想到自己短暂的穿越生涯,就这样结束了……也不知死了能不能穿回去……

在自嘲的绝望中,他听见了树枝踩碎的声音。

!!!

“救……”

才张口,干涸的喉咙就沙哑到不行。

他聚集起最后的力气,抓了一把土,奋力抛出深坑:“救命——”

“什么声音?”

那脚步声一顿,迂回地朝着他这边走开。

乌黑的夜色中,微弱的暖光摇曳着,纸糊的灯笼像一盏圆月,升上了他的天空。

“殿下!这里有个人!”

循着侍女的声音,柔光映照出一张似曾相识的脸,眉间的红印像是般若观音的慈悲,救世人于无尽沉沦的苦痛。

“你是……张嘉澍的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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