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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 章(2 / 2)

当年他们从云埋山走得匆忙,易之的尸骨未能找到,赵时安登基后便叫人给易之立了衣冠冢在莲花寺后山。

从围场到莲花寺只需绕过密林后的一条小路,赵时安带着穆浮生,身后跟着提着食盒的张忻。

莲花寺分为外寺和内寺,外寺在山下,平民百姓可供奉香火。内寺在山上,专属皇室。

四月暮春,莲花寺的桃花迟迟盛开,漫山遍野都是深深浅浅的粉色云霞,二人先去寺里敬了香。

寺里有个叫静乐法师的尼姑,是寺里的主持,平日也会在山下为人祈福讲经,但多是住在山上的。

静乐的院子里有一颗千年古树,树下有一口古井,树上系着许多红绸,有的已经褪色,都是历朝历代的皇室来此祈福悬挂上去的。

静乐法师一见到穆浮生,便有些惊讶,她朝着穆浮生说了句:“置之死地而后生。”

“大师这是何意?”赵时安有些困惑。

静乐笑着摇了摇头,“这位女施主自能参透,不可告于陛下。”

赵时安没看到穆浮生震惊的脸色,在旁边挑了两条红绸,再转身是穆浮生已经调整好了脸色。

他将一条递给穆浮生,一条自己留着,对她说道:“姐姐,你有什么心愿,都可以写下来,挂到这千年古树上,心愿便能实现。”

穆浮生接过红绸,问他:“陛下也有实现不了的心愿吗?”

赵时安拿起笔沾了墨,当着她的面儿写下“浮生”两个字,抬起头对笑着她说:“我有什么心愿未了,姐姐还不清楚吗?”

穆浮生红了脸,将自己的红绸拿到一边,背对着他,落笔前还转过身叮嘱:“陛下可不能偷看啊!”

赵时安在她身后嚷嚷:“姐姐,你都看到我写的了!”

赵时安见她认真写字,低头又给自己的红绸添了一句话:“不仅要今生,还要往后生生世世。”

他写完,将红绸扔到一根颇高的树枝上去,转头看到穆浮生正好搁下笔。

“姐姐,要我帮你扔吗?”

穆浮生伸手将红绸扔到了比赵时安扔得还要高的树枝上,朝他得意地笑了笑。

赵时安最后偷看的机会也没了,二人又听静乐讲了半个时辰佛经,才同她拜别。

山寺忽然扬起一阵轻风,将穆浮书没有挂稳的红绸吹落到赵时安挂的红绸一旁,露出穆浮书写下的一行字,“浮天水送无穷树,带雨云埋一半山。”

两根红绸紧紧搅在一起,好似再也不会分离。

二人走出院门,风吹树叶哗哗作响,穆浮生忽然说:“我现在才觉得,我们在云埋山上相遇,是早有缘分。”

风吹树叶的声音盖过了她的轻声呢喃,赵时安转头问她:“姐姐说什么?”

穆浮生摇了摇头,“无事,走吧。”

后山十分寂静,易之的衣冠冢便修在一颗桃树下。

赵时安跟穆浮生朝易之的墓拜了拜,便退到后面,叫张忻单独跟他说说话。

张忻点了香烛,拿出食盒里的几碟素菜摆在墓前,又燃了几份纸钱。

“师傅,可惜寺里不能带荤腥,不然我一定给您带份您最爱吃的肘子。”他听着纸钱燃烧的声音,渐渐红了眼眶。

“他是易之的徒弟?怎么从前在云埋山上却没见过他?”穆浮生小声问。

赵时安也低头同她小声说话:“易之是匆忙间带我逃出来的,张忻是易之在齐国从小带大的徒弟,感情深厚。”

穆浮生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易之……他虽说古板严厉些,却是个很好的人。”

赵时安笑了笑,“我三岁受了惊,没有之前的记忆,只知道他是我最亲的人,虽不是我父亲,却胜似父亲。曾想认他做义父,却被他骂了回去。”

赵时安顿了顿,看着那小小的一方衣冠冢,声音艰涩:“他是嫌自己地位低,小时候刚到云埋山,破旧的小屋漏风漏雨,里头就一张床,一张棉被。他都让给我睡,自己睡在地上。我夜里一个人害怕想让他陪我一起睡,他也只会黑着脸跪在床边哄我。”

“哪怕当年齐国已亡,他都还当我是齐国的世子。”

赵时安的身世不是秘密,整个新燕的人都知道,穆浮生也不意外,当年在云埋山,一个白面无胡须的男人带着个小孩本就怪异,她岁有些猜测,却没往深处想。

如今看来,她同赵时安,也算是同病相怜。

赵时安登基为帝,为齐国报了仇。可自己呢,穆浮生有些茫然地想,她想到那一层又一层看不到出路的宫墙,她自己还有机会,拿起手中的剑,驰骋沙场吗?

穆浮生看着赵时安的侧脸,生出一种想要借着这次时机逃离却又万分不舍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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