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不释手，非要一路这么挽着随着进屋。
“松手啦，我衣服都是泥。”
她嘴巴撅起来，找了套干净衣服递给她，“你下班都不让我去医院接你。”
许蔚然脱下外套，“你休个班不容易，平时有多忙我又不是不知道，诶，你现在考上住院总医师了吗？”
“没有。”
“嗯？”她关上浴室门，闷闷的声音从里面传来，“那还是住院医师？”
“不是。”
“无业游民？”
陈晨轻笑，“越说越离谱了，时间过了这么久，我是主治医了。”
话音刚落，浴室门打开，许蔚然匆匆冲了个澡出来时一脸的诧异，“你今年刚满30岁吧，提升速度这么快了？”
陈晨点点头，“规培考住院医最低年限1年，住院医考住院总最低年限也是1年，表现良好，住院总升主治半年，总共用时两年零六个月。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许蔚然打开吹风机前最后一句话消失在嗡嗡风响中，“因为你是个超人，卡着最低年限飞过的幸运儿童。”
“不对。”她有些兴奋，眼神炯炯发亮，“因为我有个天才朋友。”
也不知道许蔚然对这通彩虹屁听到没有，她伸出手，把她半干的头发揉乱，捏捏她的脸，无奈道，“你可是个被遗忘的天才。”
菜馆是当地一家经营十几年的连锁老店，周边商铺日新月异它仍保留当年让它一品成名的老口味，烹炸炖煮独具风味，浓汤酱香回味无穷。
陈晨边吃边问，“回来一直没见阿姨？”
许蔚然摇头，声音闷闷的：“没有。”
“你打算什么时候入职？”
“已经入职了，昨天。”
“这么快。”陈晨多夹了几口菜，放下筷子，“怎么样满意吗？”
“满意什么？”
“医院那边给的职位啊？”
许蔚然轻点下头，“还行，主治医。”
“主治？”陈晨眉头皱起来，脸色不由自主漫上微愠，“骗我吧？主治医？你跟我平级？说不过去啊。怎么着也得是个副主任级别的啊。”
“陈新说要有一颗平常心。国内跟国外不一样，单位内凡事论资历经验和阅历。”
“论这些你也不差，国内外工作经验丰富，先不说密歇根大学医学院的工作履历，就跟陈教授一个医院工作攒下的经验也不能低调回来聘个主治医啊，不是我吹，你这种资历来医院，真想聘主任医也不在话下，这是要把我眼睛掏出来，打个肥皂泡洗洗！”
直率又乐观的回应，许蔚然很想把这段对话说成玩笑话，听她说完继续逗逗她，然后笑着说都是骗你的，肯定是副主任医师。但是事实没法改变，她也暂时无能为力，只得接受，“是真的，是主治医。”
有些难以启齿的原因在这段沉默中渐渐浮现，陈晨脸色沉下去，“不公平。就因为这一件事，那些经验阅历能力样样不如你的人轻而易举爬你肩膀上？”
又是一段难言的沉默。陈晨把上上下下规章制度埋汰了一遍，许蔚然在她一通愤愤不平中听出了一丝苦闷和想提又不敢多提那件事的试探。
许蔚然倒没多大痛苦，反过来安慰她：“主治怎么了，很多人想当还当不上呢，你看我这种身家背景的人还能继续在这圈子混，当上主治，挺满意的。”
听上去乐观却丧气，说的人语气平淡知足，听的人如鲠在喉。
“蔚然。”陈晨犹豫的问道，“能不能告诉我，这地方有什么值得你回来？南方不好吗？”
如果搁前一段时间她这样问，许蔚然真说不出个所以然，为什么回家？原因太多。并不是说这个所谓的家有多少令她眷恋的地方，让她可以放下一切不怕事业被摧毁的风险逆流而上，而是生活总能在不经意间给很多问题解答。
“我在书上看到一段话可以替我理清楚思路：人为了什么活着？是为了自己吗？可真正为了自己活着又为什么平添烦恼。人曾经做过却并非所愿的那些事情，面对一段并不想要却因别人拥有却不得不维护的关系，能抛弃吗？除非死，除非最后那个记得你的人也死。否则这些累积的所有最后会成为人生。
过去我很讨厌这种跟别人存在共性的人生，遵从本心的人生才是真正的活着。可我发现一种特立独行的活法会加速抹去对一个人的记忆。如果连我都忘了他的好，那谁还能记得他？”
陈晨问：“是许叔叔吗？他肯定希望你能忘掉。”
“不对，我经历他经历的，体会他没体会的，我把这些积累起来最后也能成为一种人生，我和我爸共同的人生。”
他没有继续走下去的世界，没有等到坚持挺过来的光明，我来替他走，我来替他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