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瑄在范煜安家中只待了半个月，实在扛不住他兄长的恐吓，就匆匆忙忙赶回了长流山。
而在范煜安当瞎子的这一个月，沈书睿代替了他的眼睛。
到江南了。
进大厅了。
回房间了。
出殡了。
等摘下糊在他脸上手上那层布的时候，范之年早入了土。
范煜安有个很奇怪的习惯。
他每次在遭遇重大打击挫折的时候，就自己一个人闷着。
不言不语不哭不闹坐一整天，问什么都不说，别人也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反正就那么坐着。
一坐一天就过去了，再一坐一个月就过去了。
摘绷带的那天，沈书睿和范驰安都有些紧张，几个人将房间捂得密不透风，把范煜安围在中间，沈书睿一点一点将绷带解下来，动作轻柔的像个绣花的大姑娘，边解边絮叨：“千万别睁眼啊，你太久没见阳光了，得适应适应……”
解完绷带，又过了大概一盏茶的功夫，范煜安才慢慢睁开眼。
阳光确实有些刺眼。
其实屋里已经没什么阳光了，但因为他长久困在黑暗里，还是有些不适应。
范驰安凑得很近，几乎就脸贴脸了，仔细看着范煜安脸上遗留的细小疤痕。
眉角的一小块疤最明显，左眼眼白多了一个小黑点，应该是尸毒粉进眼睛里了，他捂住范煜安的右眼：“可以看见吗？”
“嗯。”范煜安应了一声。
范驰安沈书睿范璟三个人同时长出了一口气，这应该是这几天最让人开心的事了。
“还好还好，得去上两炷香。”范璟抬手擦了擦眼睛，嘴里絮絮叨叨的，“原先换药的时候，我以为二公子的这张脸就……”
“范璟，拿些吃的来吧，煜安这两天都没怎么吃东西。”范驰安叹了口气，转身坐到范煜安身旁，“多少吃点，备了挺多你爱吃的。”
“好。”范煜安呆愣愣地应着。
然后房里再没人说话了。
沈书睿不知该说什么好，范驰安脑子一团乱无话可说，范煜安根本不想说。好在美国人多一会，暖场小能手范璟来了。
他将手里的托盘放在桌上，四菜一汤摆放整齐，边摆边介绍，江南开了哪家新店、来了什么新菜系、家里的厨子熬了什么多好喝的汤，另一只手拎了几个袋子，又是从哪几个铺子里买来的点心。
七八个小碟子加一大碗汤，满汉全席一样整整齐齐码了一桌。
范煜安一直不说话，范璟停了一下，又说道：“二公子，来尝尝。”
“煜安，快去，都是你爱吃的。”范驰安手搭在范煜安后背，轻轻往前推着。
范煜安直起身走过去，坐在桌前闷头吃饭。
沈书睿看着他的背影，看着他一点一点走过去，手撑在桌子上，慢慢坐下的这些动作，忽然觉得很沉闷、很压抑，压抑得有些透不过气来，压抑得特别想出去跑两圈喊两声。
范煜安埋头吃到一半时，有人推门进来了。
来人身上挂着叮叮当当的小铃铛，走起路来一步一响，清脆好听，身上还带着好闻的桂花香。
对方一句话都没说，端个小碗盛了点汤推到范煜安面前。范煜安也没抬头，依旧大口大口地把东西往嘴里塞。
沈书睿仰头看着天花板，努力克制住自己想哭的欲望：“我，我想先回房间，我有些累了。”
“嗯，这两天是有些累，我和你一同回去吧。”范驰安和沈书睿并肩走出房间时，沈书睿一把捞过范璟，将他一并带了出去。
屋里短暂沉默了一段时间，范煜安费力地将嘴里东西咽下后，哑着嗓子问道：“你怎么来了？你父亲说，你去了祝医谷。”
“嗯。我听父亲说你出了事，就回来了。”萧时予的声音好像从很远很远的地方飘过来，范煜安都有些恍惚了。
他抬眼看着萧时予。
萧时予也看他，看了一会，抬起手轻轻摸摸他眉角那一小块疤。
范煜安觉得她没再看他，可是萧时予的目光又切切实实地落在了他身上。
“时予，我……”后面的话范煜安没说完，他好像陷入了一种想说点什么又无话可说的状态。
“我都知道。”萧时予低下头轻声说了句。
在这顿莫名其妙的午饭结束后很长一段时间，二人都是这样坐着。
围着一桌子剩菜沉默。
萧时予第二日清晨就走了。
范煜安则一直闷在祠堂里，他坐在垫子上，直勾勾地盯着父亲的牌位。
就这么盯了三天，直到好脾气的范驰安实在忍无可忍，将他和沈书睿一起赶回了长流山。
“家里的事情不用在意，都有我。”范驰安给他收拾包裹，“父亲的事情你不要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