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往前走，便能见着顾师父的墓了。一路顺遂，连半个路人都没有。
阿月松开陈醉的手，看了他说道：“我先过去拜祭，你在这里等等我。”
陈醉点头，心里同松开的手一般，低落了下去，她终归不肯让他去拜祭。
阿月来到顾师父的坟墓前，将装了物什的篮子搁下，开始清理坟前后的杂草。
杂草长得很快，陈醉清明来拜祭时亦清理过，半年时间，又窜的老高。
阿月不急，清理的分外仔细，见着有小花儿还特意留了下来。
该给顾师父带些花的，顾师父说师娘喜欢这些。自己竟是忘记了。
杂草勒手，待全清理干净，阿月手心手背多了些许血痕。她不以为意，就如小小的赎罪，做着这些事心里反倒踏实了些。
阿月将篮中的酒肉果盘祭品都拿了出来，一一放好，拿出打火石燃了香，插好。
跪在顾师父坟前，边烧着纸钱，边轻声说道：“顾师父，明月不孝，现在才来看您，您等我很久了吧？都怪我太天真与自负，我以为我能做好，没曾想错信了人，让你为我担心。您自小待我就好，处处护着我，我任性去西边您也护着，我任性诈死离宫您也护着，可是我却护不住您。我曾说过要让您颐养天年，将来还要给您养老送终，我没做到。我曾说待我稳定了，我便联系您，我也没做到。甚至连您去世时都不知道我过的好不好，是不是还担心我为什么没有来找您？顾师父，明月真的好对不起，要是能再重来一次，我一定老老实实嫁过去，我什么都不折腾了，只要您还活着就很好。”
阿月越说越觉得难过，伸手抚了抚顾师父的墓碑：“我还曾说，要手刃仇人，然后再到您坟墓前来拜祭，可如今不止没做到，甚至还放不下他。我不知道这些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见着他，总觉得他还是曾经的那个少年，未曾变过。人生不过几十年，兜兜转转还能再遇，这或许便是我的命。您是不是很讨厌我了。我也有些讨厌我自己，但是你们都不在了，我只有他了。明月不敢奢求您的原谅，所有的恩情与罪孽，明月来生再报。若有报应，我亦愿一力承担。顾师父，对不起。是我们对不起您。”
阿月带着陈醉来，便已是下定了决心。
待缓了缓，站起身来，朝陈醉走去。
陈醉远远的朝这边跪着，他其实想知道阿月跟顾师父说了什么，但阿月既然不让他跟着，必然是不想让他知道。便也克制住了没有凝神静听。
阿月走到陈醉跟前，拉了他的手，陈醉抬头看她。
“过去也拜拜吧。”阿月拉他起来。
陈醉闻言有些错愕：“不是说故人不喜么？”
阿月也懒得解释，直说：“那你是拜不拜？”
……陈醉顺着阿月的力起了身：“拜的。”
嗯，算他识相。
阿月拉着他走到顾师父的墓碑前，松了他的手，燃了柱香给他，陈醉上完香之后，阿月接了过来，再墓碑前插好。
然后二人跪了下来，阿月递了厚厚一沓纸钱给陈醉，引着陈醉的手往火中放。
见他没有烧着自己的手，便就放开了。
火堆照的阿月的脸有些烧，阿月压着自己强烈的心跳，看了看陈醉，继续说道：“顾师父，不孝徒儿明月，今日携夫君”
说着转头看了看陈醉，问道：“你叫什么？”
陈醉一时震惊，烧着纸钱的手顿了顿，被火燎了下，缩了回来，不可置信的看着阿月。
阿月看了陈醉，挑眉道：“嗯？不愿意娶我？”
陈醉有些忐忑，不知道阿月现在看的是涟公子还是陈醉，但不管是谁，他都是愿意的。他只怕她愿意嫁的是涟公子。
阿月见陈醉犹豫，心里不禁也紧张起来，自己都放下了他到底还在犹豫什么？他莫不是也因着顾师父，不愿跟自己在一起？
阿月有些退缩，摆摆手道：“算了算了，当我没说。”
“不，我愿意的，在下徐涟。”陈醉抓了阿月的手，截断她退缩的话。
阿月蹙眉，不悦道：“你叫什么？再给你一次机会，想清楚了再说。”
陈醉闻言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心底长久压抑着的阴郁一扫而空，激动到握着阿月的手都有些颤抖。
陈醉收回了手，将脸上的□□取下，对着阿月，郑重道：“在下陈醉。”
阿月盯着陈醉看了许久，这张脸，即使在面前，竟然也能生出想念。
陈醉见阿月许久不说话，有些紧张的伸手拉了拉她。
阿月回过神来，反握紧陈醉的手，继续说道：“今携夫君陈醉前来拜祭顾师父，过去种种恩怨烟消云散，至今而后，白首不离。愿顾师父成全。”
说罢牵着陈醉的手，二人磕了磕头。
陈醉低声继续说道：“顾师父便是放不下我二人，如今得见，必是会成全的。”